|
我是一个对时间没有概念的人，严谨说来是对岁月没有概念，经常忘了今夕是何年。甚至偶尔有人问起年龄时，我都要掐指算一算。 节日?从来不过，因为每到节日不是加班就是在去加班的路上。包括中秋。 可是自从2014年离开济南去外地工作后，中秋于我就有了别样的记忆。因为想回又回不去，留下又是满满的落寞。 离家后的第一个中秋是在四川的某个小城。
司马文萱是我在这个小城认识的唯一的一个“朋友”，这里说的朋友与同事无关与工作无关更与利益无关。只是她爱听我的节目，我爱看她写的书。靠着这样的一种互相吹捧和彼此欣赏，我们愣是把世俗中的情意维持的简单而纯粹。 小城的八月，满城的桂花香。临近中秋，同事们有的在计划团聚，有的在计划出游，而深处异乡的我却在这个时候开始想家。刚刚熟悉的一切，似乎因为这个节日，又开始变得格外陌生。 怅然中，文萱发来一条消息：中秋如果没什么打算，我带你去龙云寺吧。我回复说：但愿不是因为我让你放弃了和家人团聚的机会。她说：即便我不去她也是一定要去的，如确定同行，我们可以在那里住上一晚，吃吃斋饭，听听诵经，赏赏龙云寺八月十五的月亮。 龙云寺距离我所在的小城有二十公里左右，本打算徒步过去，结果早上起来，就听到外面哗啦哗啦的雨声，丝毫没有想停的意思，文萱说：下什么也阻挡不了我们的脚步，徒步不成，我们就开车去。没想到这么一个细腻温柔的江南女子也有北方人倔强执着的个性。 文萱说，这个龙云寺距离现在已经有一千多年的历史，小时候去外婆家都要经过这里，寺前那几棵黄槲树她还爬过，上小学的时候还经常在那个破败的庙宇里避雨。 记得考试前为了自己考得好，常常揣一颗水果糖和几颗花生妄图****菩萨。不过龙云寺现在大部分已经重修，且香火很旺。我们去的时候，它又在扩大地盘，在不绝的诵经中掺杂着建筑的杂音，倒也不觉突兀。或许世间万物，各行其事也是一种自在。 一路随处可见的野菊花让人惊喜万分，它的香味微甜里带着一种哲学意味的药香，光闻闻就足以让人醒脑。我们边走边摘。摘的过程顺便发现了野茄子，黄秋葵，还有只有在南方才有的独具风格的瓦房，竹子，桔子，这些对于一直生活在北方的我来说，是一种耳目一新的美。 晚餐是寺庙里的斋饭，菠菜面条，油茶。饭前见到僧人和信众虔诚的祷告，偶然抬头见一中年男子冲着我和文萱微笑，心想，这人可能是认识文萱吧。餐毕，专管寺庙里生活起居的一位居士给我们安排了住宿。毎个房间只有两张床和一张小桌，两个凳子，干净清简的陈设很合我们的心意。放好行李，我们来到405房间，去寻访传说中来到寺庙修行的一位高人。这随意的一次寻访结果让人很意外，一行人就着清茶，谈到“本我”"真我"“万物起源”及各类宏大的话题，讨论渐渐热烈，各人得各种悟。 相谈中得知，这位高人曾是某知名大学的教授，来这里修行不是出于生活所迫也不是出于感情受挫更不是出于看破红尘，而只是因为，这样的选择让他感到释然和快乐。 位于四楼的念佛堂诵经声不绝，这时，那个在吃斋饭时冲我们微笑的男子从包里掏出两双崭新的棉布鞋子递给我们，我和文萱穿上加入诵经者的队列，感觉这个男子跟文萱的关系暧昧中透着甜蜜，让人羡慕但又不可追随。双手合十，在诵经声中开始冥想，各种挣扎和纠结在心头次第渐起。心不静，念什么经都是枉然。 但躺在床上，竟然又格外的清醒，耳边传来的诵经声似乎是专门为我而来，接受了一夜的洗礼。抬头，中秋的月亮已然挂在窗前，山间的月的确是格外的清朗明亮，而龙云寺的月亮似乎更圆。 还是说不出的怅然，心里依然是空落落的。
醒来，扫了一眼微信，看见文萱在朋友圈里写的一首诗： 人说红尘深似海，抛却万事入蓬莱。 远山秋色不肯问，只听古刹诵经声。 菩提树下证深情，梵音反倒惹相思。 茶香䁔口情䁔心，明镜台上拂忧尘。 问君何事放不下，一夜细雨马蹄声。 我佛不语开口笑，槛内相逢难离分。 菩萨也怜执着苦，只赐缘分不赐劫。 三生石上结前缘，一世相随到天边。
想起在龙云寺里巧遇的那个中年男子，想起我们加入诵经队伍前他特意给我们带来的那双干净的鞋，似乎明白了什么。这诗是写给他的吗?我没问，文萱也没说。 晨光中的龙云寺寂静的连小鸟都不敢大声鸣叫。偶遇一只花狗，向我们狂叫，俯身欲温柔地抚摸，吓得文萱呆愣愣得看着我，但这只狗最终还是被我温柔的目光征服，走开了，边走还边用不解的眼神回望。 临走前，文萱陪我去找龙云寺得高望众的师傅，给了十元工本费，办了一个皈依证，枣红色，很庄重的颜色。为我****的这位师傅叫：释崇悟，我的编号是：52，妙字辈，自此我就有了法名：肖妙雨。 车子徐徐启动，在我们的视线下，一位居士正在落发，正式皈依佛门。这颇有含义的相对画面一直在我脑海里盘旋，红尘三千烦恼丝，一时哪里斩得断。正值中秋，斩得断青丝，能斩得断天上那轮圆月带给你的思念吗? 就在几天前，文萱给我留言：有心里话想跟你说，方便吗?我说，方便，说吧。 她说，她离婚了，跟那年中秋我们一起在龙云寺见到的男子在一起了。但麻烦的问题是，女儿因为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得了抑郁症，现在高中辍学只能呆在家里，心理医生也看过了，药也一直在吃，但女儿依然拒绝和任何人交流。 都说万事由心，凡事顺其自然。但很多时候，那个由心的代价却是你无能或者无力承受的。这是生命的无奈也是人生的无奈，更是生活的无奈。此刻，我似乎理解了那位在龙云寺里的高人所说的释怀和放下带给他的开解与圆融。 我想，文萱一定是因为认可了我可以抚慰人心的表达，所以才把我当做了可以救助女儿的最后一颗稻草。 我说，要不然，中秋节放假我过去吧。带上女儿，去一趟当年我们曾经一起去过的那个龙云寺。不为别的，只为有个我可以和她单独说说话的机会。我相信我有可以打开她心扉的能力，文萱也相信。
写完这篇短文，出去看了场《一出好戏》，回来的路上与滴滴司机聊天，没想到三十多岁的大老爷们儿竟然被我一句“这个中秋想怎么过”问出了满眼的泪花。他说，自己的老家在安徽，为了能让家人生活的好一点，已经好几年都没有回家过中秋节了，因为越是到了这样的节日打车的人就越多，越是想多挣点钱，过节就越回不了家。 经常在微信朋友圈看到一些鸡汤文，大体的意思基本都是在表达：谁的人生不是在放弃中坚持，一边是隐忍，一边又必须要坚强。 生活，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半圆，一半缺，不知道在这样的时刻，你心里的那个月亮圆了吗? |
